连陈凯歌，也未必能当好网剧监制

文/从易

陈凯歌监制的首部网剧《民初奇人传》，终究是远低于预期。

《民初奇人传》卡司阵容并不差。由欧豪、谭松韵、王紫璇领衔主演，金士杰、秦岚、修庆特别出演。

而如果我们回望两年前《民初奇人传》（当时的剧名叫《外八行》）开机时的宣传通稿，爱奇艺是打算斥巨资把它打造成超级剧集的。

当时的通稿上写着，“原创IP+电影质感+美剧模式”，“投资数亿”，“打造出一部45分钟×12集×3季的紧凑体量”……

在杀青一年半后，《外八行》更名为《民初奇人传》播出，共34集，季播模式不见了，也未起到超级剧集应有的市场反响。

播出近一周，因评分人数不足，豆瓣仍未开分；

在爱奇艺的热播榜单上，表现也颇为平淡。

《民初奇人传》为何低于预期？

作为大导演监制网剧的又一个案例，它又给我们提供了怎样的经验教训？

剧集：过于套路，了无新意

《民初奇人传》，顾名思义，讲述民国初年奇人的故事。

原来剧名《外八行》直接点题，讲述的是八个行当的故事。

所谓“外八行”，即“人行世间，安身立命，遂有三百六十行；而其外，另有八行旁立，所行之事为人不知。”

这八行分别是：

易阳行：擅长用虫、善于研药；

谛听行：行踪诡秘，善于情报搜集；

商女行：多才商女、倾国倾城；

黑纱行：善近身战、武力值高，高级版“杀手”；

千手行：轻功了得、善飞檐取物，高级版“小偷”；

墨班行：精于机关、善于器械操演；

仙流行：机谋巧算、善于布局纵横；

神通行：善于龟卜测算、神机妙算。

剧集首先突出一个“奇”字。因为这八个行当游离于主流社会边缘，鲜为人知，故而具有一定的新奇感。

然而很多观众对于剧集的感受是，它恰恰“了无新奇”。

问题出在哪？

首先剧情上，《民初奇人传》虽然是新奇的行当，但却是老套的叙事。

剧集讲述的是，普通的大学生华民初（欧豪 饰）因一场意外卷入江湖中“外八行”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在不断探索外八行的秘密的过程中，华民初不断接近有关自己身世的真相，并奋力完成乱世中救国护民大业的传奇故事。

剧情的核心，不是八行之“奇”，而是游离于社会边缘的外八行变成“主流”的过程，是外八行从“三教九流”变成守护天下正道和黎民苍生的正义之士的过程。

它关注的不是“奇”，而是“奇”被招安的过程。

就好比我们看《水浒传》，只能看到梁山好汉被招安之后的故事，他们被逼上梁山的过程，全部省略了。

剧情的精彩程度自然大打折扣。

当然我们可以理解，这背后有审查因素的影响，做了大量删改。

台词也有修改，配音时口型都对不上。

但如果按照原有设定走，《民初奇人传》恐怕也不会有质的改观。它的剧情过于正经、刻板、俗套，导致观众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局。

其二，再来看人物塑造。

剧情的走向过于“清晰”，没有想象空间，人物设定同样存在这一局限。

外八行本是社会边缘行当，千百年来，没少干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事，他们为何走向这一条路？他们人性中有恶也有善，善与恶之间是否有缠斗？

还是以《水浒传》为例，我们知道林冲是一步步被逼上梁山的，衙内结仇→误入白虎堂→野猪林被救→棒打洪教头→风雪山神庙，人物内心一点点变化，走上梁山的决定才最终占上风。

这样的人物才是丰富的、具有可信度的。

《民初奇人传》没有这个过程。

八个行当里除了仙流行现任掌门是反派外，其余行当一出现都“正”得不得了。

华民初呼吁他们“改弦更张”，为中华民族之崛起而奋斗，他们就一呼百应了。

因此，剧中很多角色本质上没有大的不同。

反派就是各种使坏，想在乱世中赢得权和利；

正派一个个做好为大义牺牲的准备；

好像人性就是泾渭分明的白与黑，没什么混沌地带，人物没什么看点，演员也没什么大的发挥空间。

其三，再来看整部剧集的制作质感。

现在网剧宣传时很热衷于自我标榜“电影质感”，但绝大多数网剧就是随口说说。

公正地说，《民初奇人传》在一部分置景上挺用心，花费应该不少。

但钱没有花在刀刃上。民国剧都被拍成了民国时装剧。

华民初是留学归来的“贵公子”，永远都是时髦西服，住的都是独门独户的欧式别墅，房屋布局浓浓的英伦风……

民国背景成了一块“幕布”，只为突显绅士与名流、摩登与浪漫。

在一些更应精心制作的特效上，就显得特别“假”。

整部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上新的塑料花——它特别“新”，却一点也不真。

监制：大导演是锦上添花，还是只凑热闹？

总的来说，《民初奇人传》很平庸的剧集。

难道担任监制的陈凯歌，就没能加分吗？

先来简单回顾下陈凯歌加入的过程。

《民初奇人传》最初的想法诞生于2016年，2017年中有了比较成熟的剧本内容；

根据官方通稿信息：2017年6月，班底搭建基本完成，陈凯歌从中看到了团队的创作激情，而自己又拥有丰富的民国戏经验，希望加入其中，彼此分享经验；

2018年5月于广电总局备案，备案名叫《行者山河》；

当时剧情梗概并未凸显“外八行”的概念。

2018年6月剧集开机，当时对外的宣传剧名变成了《外八行》，并官宣了陈凯歌加入。

陈凯歌的监制，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剧集的整体设定。在正式开拍之前，陈凯歌参与了剧本会议。

这是陈凯歌对剧本的修改意见：世界观宏大，故事支线繁杂，需要把故事往回收，焦点聚集在主人公华民初身上，立住角色，让观众代入其中，跟随这个小人物一路成长……

奇人异事+宏大叙事，一向是陈凯歌喜爱的风格。他也将他的理念传递到《民初奇人传》上。

但都有民国元素，《民初奇人传》与《霸王别姬》的质感为何天差地别？

其一，一个不可抗力是，创作环境变了，审查语境也变了。

如今的网剧里越来越容不下一个有人格瑕疵的“程蝶衣”了。

《民初奇人传》外八行“改邪归正”都不行，必须“解散”。

其二，很多电影大导演担任网剧监制，很可能是出于新鲜感或者人民币的诱惑，他们并不了解网剧，当监制可能只是挂名。

此前冯小刚首次担任网剧《剑王朝》的监制，至于为什么“触网”，他在采访中直言不讳，因为该剧的总制作陆国强是冯小刚的老搭档，他对网剧“很陌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做监制，也是向大家学习的过程”。

当然，这有可能是冯小刚的自谦。

其三，电影和网剧看似很相近，但在创作逻辑上其实也有细微差别。有些电影导演刚接触网剧可能会“水土不服”。

假若《民初奇人传》拍成电影，它其实有一个很好的对照案例——电影《十月围城》。

也是一个正能量主题，也是三教九流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牺牲自我，但《十月围城》让人看得又哭又燃。

《十月围城》也有电视剧版，豆瓣评分8.7分，同样很成功。

剧版是电影的扩充，它把握住一个扩充要义：聚焦每一个人。

每一个角色都有他们完整的一生，而非仅仅是剧情服务的道具。

《民初奇人传》与它们的差别在于陈凯歌在剧本修改会上提的意见：“需要把故事往回收，焦点聚集在主人公华民初身上”；

它只关注华民初，其他“奇人”只是服务于华民初成长的道具；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它的思路是可行。

可如果是一部剧集，只写一个人的成长，会显得单薄冗长。《民初奇人传》就陷入了这一窠臼。

除此，它虽有宏大的世界观和价值理念，却跟《道士下山》一样，急不可耐地经由人物之口说出，而非通过剧情、通过人物抉择与命运，自然而然传递给观众。

因此，陈凯歌这次跨界，并不成功。

如今大导演当网剧监制渐渐成为一种趋势。

除了视频网站更有钱了，给导演们以金钱上的诱惑外，还有两个重要的原因：一个是少数精品网剧拥有电影质感，给用心的创作者更大的发挥空间了，比如在播的《隐秘的角落》；

另外因为审查、疫情等因素的综合影响，电影行业步入寒冬。除了一些电影变网播外，也会有越来越多的电影人跨界。

只是如果电影导演还是秉持着电影高网剧一等的优越感，以为拍网剧很容易，可以没有什么准备就随便“跨界”，恐怕也是极大的误解。

在香港的创作环境里，监制之所以大于导演，在于监制必须比导演在宏观视角上更懂得创作和市场——他们不仅要知道什么是好内容，还得知道什么样的内容是好的“产品”——知道市场需要什么，用户需要什么。

这也提醒了一些视频网站，与其花“冤枉钱”请一些大导演来挂名来做宣传，还不如请懂行的人来把关。

真有电影质感，没有大导演的宣传点，一样可以出圈；质量不佳，有大导演保驾护航，一样扑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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