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男人之间没有真友情？这首清代词作，感动世人300年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李叔同的一首《送别》，写尽了人世间朋友离散、知交零落的悲伤。

我们每个人都有朋友，或点头之交，或生死相契；或锦上添花，或雪中送炭；或白头如新，或倾盖如故。

但最好的朋友，一定是像三毛所说的：

“可进可出，若即若离，可爱可怨，可聚而不会散。”

他们未必与你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但你知道，当你痛苦难过的时候，总有他们的默默陪伴。

不猜不疑，至死不相负！

01

而在300多年前的清康熙年间，就有这样一对情真意切的朋友，一人遭难，一人誓死相救，谱写了一段关于友情的千古佳话，更留下了两首传唱至今的词作。

这便是顾贞观写给吴兆骞的《金缕曲·寄吴汉槎宁古塔，以词代书，丙辰冬寓京师千佛寺，冰雪中作》二首。

其一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兄怀袖。

其二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兄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让我们先来看这两首词产生的背景。

那是在顺治十四年（1657），吴兆骞参加江南乡试，却不幸涉入“丁酉科场案”。

关于“丁酉科场案”，可称中国自有科举以来最血腥的一次作弊处罚事件。

在这一年，首先是在顺天乡试科场，爆发了大规模的科场作弊案。为了从中牟利，主考官竟公然受贿，内定中榜的考生达千余人。

事件爆出后，数人被斩，一百余人被流放宁古塔。

此后不久，有人参奏这一年的江南乡试，也有人作弊。顺治帝大怒，令人将考中的举子押解到北京，参加复试，不合格者治罪。

为了防止考生作弊，考场警卫森严，武夫持刀而立。考生们都震惧失措，吴兆骞也因心中战栗，而几乎不能握笔。

在那样的高压环境下，考生们即使有真才实学，也是难以发挥出的。

最后，吴兆骞也被下令流放到宁古塔。

宁古塔这个名字，经常看清朝古装剧的人，想必都不会陌生。

电视剧里，一旦有人犯案，动辄就是被流放到宁古塔。

宁古塔，并非是一座塔，而是一个地名，位于黑龙江省乌苏里江以东。

这里远离中原，是边塞苦寒之地。

吴兆骞曾这样描述一路上的艰辛：“山野相错，或继或续，无日不行山水间，亦无日不行风雨间。”

从当年闰三月出发，吴兆骞一直到七月才到达宁古塔。中间四个月的路程，该有多么难熬。

而更多的人还来不及走到地方，就已或病死，或饿死，或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但这仅是折磨的开始。

犯人到达宁古塔后，等待着他们，除了奇寒的天气、恶劣的环境，还有干不完的工作，永远吃不饱的肚子，以及没有尊严的生活。

吴兆骞那时所承受的，就是这样一种无休无止的煎熬。

而作为吴兆骞挚友的顾贞观，也并不好受。

他曾向吴兆骞许诺，但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全力营救。

可真正实施起来，才晓得，这个承诺想要兑现，实在比登天还难。

这个案件是顺治皇帝亲自审理，及至康熙即位后，仍旧没有昭雪之意。

顾贞观想到自己人微言轻，便连日奔走权贵之门，希望他们顾念旧情。

然而世态炎凉，无人愿意冒着危险、舍弃自身利益搭救一个无关之人。

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无用。

但顾贞观并未放弃。

后来，顾贞观被纳兰明珠延请到府中做幕僚，和纳兰容若得以结识。

他向纳兰容若求救，可纳兰容若与吴兆骞并无交情，便没有应允。

02

康熙十五年（1676）冬，顾贞观寓居北京千佛寺，接到吴兆骞的来信：

“塞外苦寒，四时冰雪，鸣镝呼风，哀笳带血，一身飘寄，双鬓渐星。妇复多病，一男两女，藜藿不充，回念老母，茕然在堂，迢递关河，归省无日……”

想到好友在宁古塔的悲苦情状，顾贞观心中仿佛也感同身受，他挥泪写下了《金缕曲》二首。

接下来让我们具体地看这两首词。

第一首，主要写吴兆骞的苦恨，顾贞观对朋友的安慰，并许下“乌头马角终相救”的诺言。

诗人说，你近来还好吗？即便你现在能回到家乡，这段困苦的经历，也必定令你不堪回想吧。更何况，你现在还无法归来，还在忍受着痛苦。

你尚有老母幼子，从前你我相聚、杯酒言欢的时刻，仿佛已那样遥远，记也记不起了。

唉，只可叹这世间有魑魅魍魉，覆雨翻云，让你我这样的正直之人，无处容身。

可是呀，我劝你莫要为此而流泪伤心了。

人间多的是悲伤的事，骨肉生死相离，红颜薄命，才子多舛，如是种种。你如今虽然远在关外，然而性命犹在，亲人尚存，希望便仍然存在。

请你相信，无论千难险阻，我也一定会救你归来。这封信，就是我对你许诺的凭证。

第二首，则从诗人的角度，写两人间的深厚情谊。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是最惹人泪下的两句。

诗人说，自中举十年来，我也一直在外漂泊。辜负了你对我的深厚恩情，而始终未能报答你这位与我生死相交的师友。

这是顾贞观为没能搭救出友人的深深歉疚。

紧接着，诗人以杜甫自比，将吴兆骞比作李白。

李白曾被流放夜郎，而吴兆骞则被流放宁古塔。

诗人说，虽说我没有同你一道被流放，可是你所有的痛苦，我都感同身受。

杜甫为李白消瘦，我则为你而日渐消瘦。

你生于辛未年，我生于丁丑年，我们都曾遭受过许多风雪摧残，人生如早衰的蒲柳。

我劝你从今后要少写些词赋，多多保重身体，好与我来日相聚。

但愿呀，圣人能有一天施恩，令你归老家园。

到那时，你一定会急忙翻阅戍边时的诗稿，把他们整理出来，以传给后世。

唉，我还有满心的话语，想要同你说，却说也说不尽，便在此向你行礼叩首吧。

诗句里的情真意切、拳拳赤诚，实在让所有读到的人，都忍不住落泪。

纳兰容若读了这两首词后，深受感动，他说：“河梁生别之诗，山阳死友之传，得此而三。”

“河梁生别之诗”指的是传说中的西汉李陵所作的三首《与苏武诗》；“山阳死友之传”是指西晋初向秀为悼念亡友稽康、吕安而作的《思旧赋》。都是写友情的名篇。

纳兰容若的意思是说，如今再加上你的这两首《金缕衣》，便有三篇了。是对顾贞观词作的盛赞。

他当即担保，愿意同顾贞观一同营救吴兆骞。

五年后，在纳兰父子的努力下，吴兆骞终于得以被释还乡。

吴兆骞归来后，到纳兰府上拜谢，却在一间房间内的白壁上，见到一句题字：

"顾梁汾为松陵才子吴汉槎屈膝处。"（顾梁汾即顾贞观，吴汉槎即吴兆骞）

他这才知晓，顾贞观为了他的归来，实在是竭尽了心力。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俗话说得好，“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

人生路漫漫，如果你也有幸，遇到这样的一个好朋友，请一定一定要好好珍惜，不相疑，莫相离，万毋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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