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感受到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这是一起发生在 1998 年台湾清华大学、被称为台湾治安史上三大溶尸奇案之一的真实命案。

由于作案手法前所未见，又发生在最出乎大众意料之外的地方——校园，这起命案不但惊动了全台湾，也受到各地许多媒体的关注。香港凤凰卫视称其为「台湾溶尸奇案」，还特别制作了一集专题片。多年后，人们仍然关注着这起案件的余波。

01 发现尸体

1998 年初春的校园，六月的毕业季已遥遥在望，莘莘学子正为各自的学年目标努力着。

位于新竹市的清华大学辐射生物研究所（以下称为「辐生所」）里，研究生们成天忙着做实验、纪录数据、挠着头挤脑汁地写论文。时间比金贵，每天不睡觉都不够用。

3 月 9 日星期一，新的一周正要开始。早上 9:45 分，一声惊恐的喊叫倏然划破这忙碌的宁静。博士班五年级学生江士昇在辐生所二楼的演讲厅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警方很快地赶到现场。

现场弥漫着的化学药剂味儿大过于尸臭。尸体的上半身被化学药剂腐蚀，焦黑腐烂，像个被溶解的塑料模特儿。

这是个真人，而这个人是谁呢？

经过排查，警方怀疑受害者是已经失踪整整 2 天的许嘉真。许嘉真是辐生所的硕士班二年级学生，今年六月即将毕业。

这个周末，许嘉真既没有参加学校在 3 月 7 日星期六下午办的烤肉活动，也没有如往常那样回到位于台北、距离新竹只有一小时车程的家。无法联系到平日住学校宿舍的女儿，许嘉真的父母万分焦急，打电话请同学帮忙寻找。

接到检方通知前来的许父，站在尸体前仍然无法确认，因为尸体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同时，许父心里仍紧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也不愿意承认。

检察官看到被害者腰间别着一个 BB 机，便请许父打女儿 BB 机试试。那个 BB 机果然响了。

原本期待着三个月后即将毕业的女儿，如今却变成一具无法辨认的尸体。许嘉真的父母情绪立刻崩溃，悲恸万分。

三个人里，洪晓慧拥有的资源最少，但本科成绩却是最好。她就读于交通大学应用化学系，比许嘉真就读的长庚大学医检系，以及曾焕泰就读的东吴大学微生物学系，排名更高。虽然家境很普通，洪晓慧能考上一线大学后北上就读，无疑是优秀的，而且也可见她很好胜。

开学不久后，许嘉真喜欢上曾焕泰。但是曾焕泰已经有一个公开的女朋友，也是辐生所里的研究生。由于大家都彼此认识，许嘉真还是比较矜持。

虽然两人仅仅是暧昧的关系，但许嘉真在闺蜜面前毫不掩藏她对学长的情意。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却没有注意到，洪晓慧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她怎么也没想到，洪晓慧也喜欢上了曾焕泰。

对于可能破坏与闺蜜的感情以及竞争者众的处境，洪晓慧也挣扎过。但是学长对这两个师妹处处体贴照顾，让人很难抗拒。

根据过去在学业上的经验，洪晓慧相信，只要不放弃，世界上所有的目标都可以透过她的努力来达到。所以，在挣扎过后，她开始暗地里和曾焕泰交往，并抢先许嘉真一步，与曾焕泰发生关系。

洪晓慧还留下和曾焕泰发生关系时使用过的保险套，清洗干净后保留。因为这是他们爱情的痕迹与证据，可以时刻激励自己，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根据报道，1997 年春节前，许嘉真无意间得知洪晓慧已经跟学长发生超友谊关系后，非常愤怒，两人的感情开始有了嫌隙。许嘉真一改往常矜持的态度，开始给曾焕泰送名贵礼物，明显地要抢夺心上人。

曾焕泰在辐生所里已有一个公开的女友，但同时依然保持与洪晓慧、许嘉真往来。表面上他宣称与两人是兄妹的关系，但私底下却与她们都发生过亲密关系。

当洪晓慧、许嘉真争相着送他贵重物品，他从不拒绝且绝少回礼，让两人陷入更深的泥淖。这对闺蜜甚至曾联手对付曾焕泰的正牌女友和其他情敌。

1997 年夏天，洪晓慧和许嘉真联手以不正当手段数次破坏曾焕泰正牌女友的机车。那年 10 月，正牌女友的研究数据也被破坏了。能够自由出入实验室、又唯一有嫌疑的就是许嘉真和洪晓慧两个人。事后虽然因为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但曾知道却没有阻止。

1997 年 10 月某天，曾焕泰邀请所里的韩姓女助教单独外出吃夜宵。许嘉真与洪晓慧得知后决定阻止类似事件再发生。

许嘉真到办公室让韩姓助教到女厕所去。助教以为厕所坏了便前往查看，因为这在她的工作职责之内。想不到，洪晓慧在里面等着。她们不但言语辱骂，并威胁女助教不可再与曾焕泰有任何交流，洪晓慧还动手打了女助教。

韩姓助教向所长报告了这件事，希望许洪两人得到惩处。许嘉真和洪晓慧的父母因这件事被请到学校去开会，但两人矢口否认。因为洪晓慧平日看起来不像是会打人爆粗口的样子，所长半信半疑。

最后，许洪以及曾焕泰三人，被规定不准在非上课时间内进入韩姓助教的办公室楼层。同时，所长答应韩姓助教，如果她决定采取法律途径追究，所长将提供相关证据，但韩姓助教事后也没继续追究。

两人虽然携手对外，但她们之间的竞争也一直继续着。不认输的洪晓慧开始想办法弥补自己在经济上的不足。

1998 年，洪晓慧交往了一个就读于交通大学的学长男朋友。男友办了信用卡，大方地让她使用副卡。据报道，洪晓慧向同一个实验室的学长透露这件事，还拿出一张 Master 和一张 Visa 卡给学长看。

后来，这个学长也向同一家银行申请信用卡。银行的办卡人员得知他与洪晓慧在同一实验室后，向他透露，洪晓慧于 3 月 3 号领走了属于她交大男友的正卡，并在 2 天内刷爆额度。

两张卡的额度一共是台币 12 万块（约 2 万 8000 块人民币）。当时，一个本科毕业生在外企工作的薪资大约是台币三万多块（约七千块人民币），所以 12 万块是一笔很大的金额。

据报道，洪晓慧刷卡购买了一个移动电话送给曾焕泰，也给自己买了一个。当时，移动电话在台湾还不普遍，价格相当昂贵。

许嘉真对洪晓慧这种不计一切代价的行为非常不高兴。她认为，是她先喜欢上学长的，所以后来才加入的洪晓慧应该离开学长。论顺序，洪晓慧还排在她后面。

但洪晓慧的价值观是，我的幸福我争取。大家都没有结婚，可以凭本事公平竞争。

做实验、写论文的日子很繁忙，但是与学长的交流互动消解了所有的压力。两个人都想得到学长的爱和注意力。两个人就这么进行着送礼物竞赛。

有传闻说，洪晓慧为了给曾焕泰买礼物，甚至在课余时间到酒店打工。台湾的酒店是陪酒的会所，所以收入比较高。

这传闻无法证实，但由此我们可以想象，在这段多角恋情里，洪晓慧很可能是最用力想得到曾焕泰的那个人，这和她在学业上的拼劲是一致的。

这是许嘉真在临死前的感情生活。那么究竟是谁对她如此恨之入骨，最终杀了她呢？

03 「309 事件」侦查过程

案发后，警方立刻成立 0309 专案小组，开启侦查。

经过法医解剖尸体，死因确定为头部重击后，浇淋「哥罗芳」导致窒息死亡。

俗称哥罗芳的氯仿，学名为三氯甲烷，是管制的有毒化学物质。它对人体的伤害主要在中枢神经、心脏、肝脏以及肾脏，也有麻醉的功能。

当人体吸入空气中浓度到达一万 PPM（「PPM」指浓度百万分之一）的哥罗芳，吸入者将丧失感觉；一万四千到一万六千 PPM 浓度将导致重度迷醉；在一万五千到一万八千 PPM 浓度则心肺衰竭可能致死，即便未死，也会产生肝肾衰竭。

除了哥罗芳，许嘉真的尸体还被浇淋了俗称为「王水」的化学物质。

王水的腐蚀性极强，是少数能够溶解金和铂的溶液，由盐酸和硝酸以 3:1 的体积比例组成。它的性质不稳定，容易变质分解，暴露在空气中会冒黄色烟雾，所以一般都在使用前现场调制。

王水又称王酸、硝基盐酸，是一种黄色的液体。虽然腐蚀、溶解过程需要时间，而非数秒完成，但仍然非常危险。

尸体的头部、前胸、两支手臂、以及腹部都有明显强酸腐蚀以及局部皮革化，呈灰黑及黄绿色。

而牙齿、食道、胃部完好未被腐蚀，气管、支气管也有部分未被腐蚀，没有大面积坏死，据研判是死后才遭王水浇淋。

检警双方初步研判现场的状况，认为这是一宗经过精心设计的犯罪。

首先，尸体旁有个保险套，貌似女子受到性侵害后被毁尸灭迹。而化学药剂的使用需要专业的知识及材料的取得，所以嫌疑犯很可能是校内人士。

被害者的身份确认后，警方从许嘉真的人际关系开始调查，很快锁定曾焕泰和洪晓慧：前者是死者生前亲密交往的学长，后者是同学、室友、闺蜜兼情敌。

两人被长时间讯问后，曾焕泰的嫌疑被解除并释放，洪晓慧则被扣留。据调查，她与许嘉真有经济以及感情纠纷，嫌疑重大。

但是，在 31 个小时的侦讯后，洪晓慧仍然坚决否认，毫不松口，直到证据摆到了她眼前。

案发现场的演讲厅并不对公众开放，进入者必须有识别证。监控记录显示，3 月 7 日那天，有人使用杨雅婷（化名）的门卡数次进出。而杨雅婷指认，是洪晓慧向她借了门卡。

第二，在许嘉真的毛衣上，警方采集到一枚断裂的女性指甲。经过比对，这枚指甲与洪晓慧的左小指的指甲痕纹相符。

最后，警方在洪晓慧的宿舍房间里找到一件黑色外套以及一双球鞋，上面有与许嘉真 DNA 相符的血迹。

讯问当时，洪晓慧的母亲也在场。据说，她很依赖母亲。洪母劝她，如果有做就要承认。在洪母的劝告下，洪晓慧终于抱着洪母痛哭，承认犯案。

3 月 12 日警方宣布破案。

04 还原犯罪经过

洪晓慧供认了案发经过。她说，许嘉真的死是一场意外，并非预谋。

3 月 7 日凌晨 3:51 分，她用刚买不久的移动电话呼叫许嘉真的 BB 机，许嘉真马上回电。洪晓慧约她到二楼的演讲厅谈事情，许嘉真如约而至，两人在 4 点左右一起进入演讲厅。

两人在言谈中发生争执，并演变成肢体冲突。

洪晓慧承认是自己先动手的。她甩了许嘉真一巴掌，导致许嘉真摔倒在地上。洪晓慧并未住手，而是一步向前，继续殴打在地上的许嘉真。许嘉真也还击，两个人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洪晓慧取得优势，跨坐在许嘉真身上，将她压在地上，双手用力掐住她的颈部。几经挣扎后，许嘉真翻转到讲台旁，脸朝下。

洪晓慧抓住她的头发，猛力地将她的头撞击石面地板。没多久，许嘉真一动也不动了，全身伤痕累累，大量出血。

此时天色已微亮。洪晓慧怕被许嘉真醒来后张扬此事，便到同一栋楼的 B205 实验室取来一瓶哥罗芳，倒在许嘉真的脸部及后脑勺。

接着，她拉起许嘉真的双脚，沿着演讲厅第二走道的阶梯，脚上头下地把她往上拖到演讲厅的左后方。在这拖拉的过程中，许嘉真的脑部，由于与阶梯的垂直面碰撞而产生许多挫伤，更是到处都血迹斑斑。

洪晓慧又到实验室里拿来纱布，就着剩余的哥罗芳擦拭现场的血迹。清理干净后，她回到实验室，将甲醇装入哥罗芳空瓶，摆回原处。

躺在演讲厅里的许嘉真，由于颈部的按掐和头部的猛烈撞击而陷入昏迷。而吸入哥罗芳后，她陷入更深度的昏迷。

许嘉真于当天早上 7 点到 8 点之间，死于窒息。

之后，洪晓慧照常参加了星期六早上九点的实验室讨论会，以及当天下午学校举办的烤肉活动。

晚上 9:15 分，洪晓慧用同学杨雅婷（化名）的门卡回到演讲厅，发现许嘉真已断气。一时间，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回到宿舍房间，想着怎么处理尸体。

这一晚上，她都是用杨雅婷的门卡进出演讲厅和实验室。为了不引起注意，她不开演讲厅里的灯，而是用一把自备的手电筒照明。

晚上 10:31 分，洪晓慧回到演讲厅，开始了她的计划。她试着将尸体塞入空调机的橱柜里，却因力气不够而作罢。

接着，她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从 B205 实验室拿来盐酸和硝酸各一瓶、一只量筒和四副做实验用的手套。在尸体旁，洪晓慧戴上手套，将盐酸和硝酸依照比例倒入量筒，开始调制王水，随后将调制好的王水浇淋在许嘉真的脸、颈、及胸部。

但是盐酸用完了，无法调制更多王水。洪晓慧拉下许嘉真身上长裤，将剩余的硝酸倒在她的腹部到膝盖处。

处理完这一切，洪晓慧将空瓶及量筒带回实验室，将空瓶注满自来水，摆回原位。她回到宿舍房间，拿了一只她先前与曾焕泰发生性关系时使用且清洗过的保险套，再度回到演讲厅，放在尸体的左手臂下方。

接着，她清理现场。她把擦拭血迹的纱布、使用过的四副手套带回宿舍房间，与一身的衣物一起用报纸包起来，装入一只塑料袋，扔在宿舍门前的垃圾箱里。

除了在现场摆放保险套，意图误导检警朝着奸杀的方向侦查，事后，洪晓慧更制造许嘉真仍然在世的假象。她耐心拆解许嘉真的社交（BBS）账号密码，冒用她的身份与曾焕泰和其他同学聊天，并用校园里的电脑给曾焕泰发送电子邮件。

05 冲突

那么，洪晓慧究竟为何杀害许嘉真？仅仅是因为争风吃醋吗？

案发前一天 3 月 6 日上午 10 点，洪晓慧向许嘉真借信用卡。下午 3 点多，洪晓慧以许嘉真的信用卡在市区的百货公司里购买了香水和化妆品，共三笔总计 37,086 块（约人民币 8,700 块）。下午 6 点多，她回到清大雅斋一楼宿舍房间，将信用卡还给许嘉真。

晚上 9 点，两人与另一个同学吴志华（化名）搭乘由曾焕泰驾驶的私家车到市区购物。约 10 点左右，他们来到一家体育用品店。许嘉真要购买一双球鞋时，被店家告知她的信用卡已超过台币 8 万块的额度，无法使用。

在电话里与银行人员核对消费内容后，许嘉真质疑洪晓慧盗刷了她的卡，两人为此起了争执。最后，曾焕泰用他的信用卡买下了那双球鞋。

几个小时后，两个人约见在演讲厅，就是为了要厘清这件事。

在演讲厅里，洪晓慧开门见山地问，明明是许嘉真答应借她刷卡购物，为什么在曾焕泰面前质疑她盗刷信用卡，让她百口莫辩，很没面子？

后来的判决书里，洪晓慧涉及盗刷的伪造文书等罪行都不成立。

许嘉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质问洪晓慧是否曾经跟曾焕泰在苗栗县竹南镇台湾养猪研究所的宿舍过夜？接着，她要求洪晓慧停止与曾焕泰交往。

洪晓慧直接拒绝，表示她不会离开曾焕泰。法院判决书记录了许嘉真以下的话：

「你很贱你知不知道？连张静婷（化名）都说你和曾焕泰是狗男女，我看也差不多。你不是喜欢王一丰（化名）吗？怎么又去搞曾焕泰？像公共厕所一样。跟我说什么把曾焕泰当哥哥，是兄妹之情，那你是觉得近亲相奸很爽吗？」

洪晓慧怒了，扇了许嘉真一巴掌，力道之大，许嘉真一步踉跄，倒在讲台前的阶梯上。倒地后，她嘴里仍然不停地喊着「你就是贱！」来辱骂洪晓慧。

洪晓慧上前，继续殴打许嘉真，许嘉真也还击。两个人在地上扭打了起来。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命案很快就发生了。

这里隐藏了引爆肢体冲突的一个重点。

许嘉真似乎并不在意信用卡刷爆的事。她的目的是让洪晓慧退出这段已经太多人参与其中的恋情、结束与曾焕泰的关系。因为她认为，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许嘉真在跟其他朋友聊天时，曾经写了这段话：

「我知道自己是小的啊，所以大的对他要求什么，我也都尽量配合，只希望他剩余的时间，能陪陪我就好。可是洪晓慧不一样。她比我还晚来却什么都要，还要我把情人让给她。我不愿意！我知道我没办法永久拥有他，但是我希望至少在毕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能让我拥有一段快乐的回忆，难道这样也算过分了吗？」

这段话里，「大的」指的是曾焕泰的正牌女友，而「小的」是指许嘉真自己。由于她认为，自己是在正牌女友之后喜欢上学长的，所以只能居后，算小的。基于这种心态，她不敢期望占用学长太多时间，愿意尽力配合，只求毕业前的最后几个月还能有一些温暖。

怕失去曾焕泰，许嘉真宁可委曲求全，接受不对等的关系。给曾焕泰发邮件时，她称呼曾为「大大」，并自称自己为「小小」。

但洪晓慧偏不，她认为自己只是在争取自己的幸福。于是，洪晓慧的不服输、奋不顾身在许嘉真眼里特别难以忍受。但许嘉真又拿她没办法，只好用别的方式打击她，希望洪晓慧能知难而退。

洪晓慧在供认犯案时称道，两人爆发冲突是由于许嘉真以信用卡为由设计她。这个指控或许有几分真实性。

06 法律 vs. 道义责任

在这个事件里，许嘉真失去性命，洪晓慧失去十多年的青春、受尽社会的指责，以及可能要偿还一辈子的千万民事赔偿。唯一没有承担法律责任的就是曾焕泰。

没有违反法律，曾焕泰就没有过错、没有责任吗？

在感情的世界里，曾焕泰坐享其成、享受着被群花拥簇。对于许慧真和洪晓慧言语辱骂殴打韩姓助教，这些事曾焕泰都知道，但他依然没说什么。

这些暴力事件的发生已经频频地显示，事情正在朝一个错误的方向发展。

许嘉真早有预感会有危险发生。她在 BBS 上聊天时向同学表示，她与洪晓慧的冲突越来越多，「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一定是洪姓同学做的」。

曾焕泰不断索取这些女性的情感和物质，对于日后悲剧的发生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曾焕泰的行为被多方批评。校园里的讨论说他是小白脸。两性关系专家、清大的学校调查委员会、媒体民众等，都指出曾焕泰劈腿行为的不当，甚至有报道以「渣男引发血案」为标题。

两性关系专家江映瑶指出，曾焕泰不对的地方在于没有责任感，以及没有保持合宜的距离。很多已婚或未婚男人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已经坦诚宣告我有老婆/女朋友，如果你还不放手，这是你的选择。这是你自愿的，所以你要自己负责。

就这样，他们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同时，尽管他们已经宣告有老婆/女朋友，但还是继续放电、撩妹，各种温柔体贴。他们明知道自己是吸引人的，还继续用这种方法跟她们相处。在他们享受众星拱月的虚荣心以及其他好处时，付出代价的是步入感情圈套的另一方。

在知道洪晓慧和许嘉真是为了争夺自己的感情而发生这些不可逆转的伤害后，曾焕泰在一段采访中是这样解释的：

「跟这个…个人的个性或是想法，有时候想不开，或是比较钻牛角尖，才会造成今天这种情形。当然我自己也是免不了，脱离不了要负一些个人道义责任这样子…觉得是…蛮难过的。就是说，因为大家至少都是相处一年多的同学了，那现在发生这种惨剧…嗯，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行为。」

曾焕泰的议员堂叔曾文振告诉媒体，曾焕泰的父亲对于媒体称呼曾焕泰为该案「男主角」感到相当难过和不解，希望大家让过去的事过去，不要一再重提此事。他表示，当年曾焕泰因承受极大压力而不敢出门，情绪相当低落，对人生未来充满挫折感，多年后生活才逐渐恢复正常。

没有父母愿意看着孩子陷落人生谷底，这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公开这种言论，对许嘉真和洪晓慧的父母似乎少了一点同理心。许嘉真和洪晓慧为他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而他被称为该案男主角却很委屈？

这种缺乏同理心的思维也就能解释曾焕泰在处理感情时的自我中心了。

作为望族之后的曾焕泰，背后有把强大的保护伞支撑着他。他习惯了别人为他付出，他未来的成功已经被安排好了。他拥有的各种资源远远超越洪晓慧和许嘉真，包括女人也是信手拈来。

尽管被女人围绕，曾焕泰却不懂得爱。爱是需要付出、妥协，甚至牺牲的。但从他和洪晓慧、许嘉真的互动来看，他只知索取。

所以，即使舆论曾经质疑许嘉真的死是否有共谋，就算有，我认为也不可能是曾焕泰。他不会为了洪晓慧或任何女人去做毁灭自己前程的事。

07 判决与后续

庭审时，检察官对凶嫌求处无期徒刑。最后以杀人罪 15 年，以及毁坏尸体 3 年 6 个月，被判处共 18 年 6 个月的刑期。2007 年依照「减刑特例」减为 16 年。

法院基于什么理由没有做出无期徒刑的判决呢？

第一，凶嫌事后非常后悔。

第二，事发当时，她受到被害人的尖锐言辞讽刺，一时失去理智，才犯下大错。

第三，当时因为与被害人发生激烈冲突，凶嫌才临时起意对受害人施暴。凶嫌并非穷凶恶极之徒，并未蓄意谋害受害者。

除了有期徒刑，凶嫌还被判民事赔偿 2417 万（约人民币 562 万），同时被清大勒令退学。

洪晓慧认罪后，非常后悔，要求见许嘉真的父母，以亲自道歉。

在庭审时，她数次对他们下跪道歉，声泪俱下，也试着将抄写的心经送给他们，并全数允诺法院判处的高额民事赔偿，希望借此补偿，但都遭到拒绝。

不过，许嘉真父母也没有主动要求法院对洪晓慧判重刑，只希望查明真相。他们一度坚持，洪晓慧无法独自杀害许嘉真，并处理尸体，怀疑有共犯。后经过调查，法院认定是洪单独完成。

在狱中，洪晓慧受洗为基督教徒，也慢慢重新找回生命的重心。她决定出狱后从事翻译来实现民事赔偿，于是开始用功于英文的钻研。

服刑期间，洪晓慧表现良好。但因法院考虑被害人家属心情，洪晓慧前四次申请假释都未被允许。2008 年，第五次申请假释通过，洪晓慧在服刑 10 年 8 个月后出狱。据报道，法院曾试着联系被害人家属，但无法联络上，应该是许嘉真父母不愿意对于假释一事表态。

服刑期间，洪晓慧曾多次表示，这辈子最大的期待就是得到许嘉真父母的原谅。她多次在媒体前向社会大众道歉，出狱前还发表了一份心情自白：

「因为所犯的错，带给社会不安，伤害学校(指台湾『清华大学』)声誉，更带给许家无法弥补的伤痛，真的很对不起。在监十余年，经由各界对我的教导和协助，让我学会对自我情绪的管理，我不敢再意气用事，当我遇见无法解决的困境时，我会勇敢寻求解决方式，不再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谢谢社会这十多年来，给我的宽容，也谢谢大家给我一个自新的机会，未来的日子，我会约束好自己的行为，并本份做好该做的事，也会尽全力弥补所造成的伤害。真切的向许家和社会表达最深的自责和歉疚。」

出狱后，洪晓慧想过完成学业。台湾清大表示欢迎她再次报考，但最后她决定在家多陪陪母亲。

曾焕泰也离开了清大，却是被校方要求自动退学。根据报道，破案后数天，学校接到数百通来自学生、家长、以及各界人士电话，严词指责曾焕泰，要求校方对他的行为做出处置，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学校念书，原因是他严重破坏了清大的名誉。

尽管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曾焕泰并没有违反校规，所以校方没有法源依据对曾焕泰做出勒令退学的处置。在高涨的民意下，校方召开紧急会议后，决定要求曾焕泰自己提出自动退学，而曾也签署了同意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