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核员猝死，大厂B站之痛何解？|| 深度

在这个春节假期，“暮色木心”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2月8日晚，哔哩哔哩（B站）在微博发长文再次回应称，2月4日下午，B站内容安全中心员工“暮色木心”在武汉家中突发脑出血，抢救无效身亡。

B站表示，“暮色木心”所从事的内容安全审核工作，具有全天候特殊属性的工作。作为图文审核组的代班组长，春节假期他没有回乡过年，按照一天八小时、做五休二的排班计划，正常上班。

▲B站官方微博截图。

在“沉痛哀悼一个生命的逝去”的同时，B站表示，公司将用最大力度扩招审核人员，今年增加招聘1000人，并将加强关注审核员工的身体健康。

而此前一天，微博博主“王落北”称，B站多名员工爆料“暮色木心”之死，家属们也通过微博对B站进行质疑，“如果不是加班没回家，如果不是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一个25岁的年轻小伙子，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

从一个二次元“小破站”，到如今成功破圈、走上多元化发展之路，乘风破浪的B站正在遭遇成长之痛。

两次回应，措辞有变

因为一位离世的审核员，B站卷入舆论漩涡。

据多家媒体报道，2月7日下午，B站内容安全中心发布内部信，对员工猝死进行了说明，但并未进行辟谣。8日晚，B站在微博正式回应此事，但两次回应表达却不一致。

内部信中，B站说明了“暮色木心”的上班时间，他按照工作计划正常上下班，工作时间为9:30-18:30，做五休二，并补充，在事发前一周内未存在加班等情况。

▲B站发内部邮件否认加班一说，图片来自网络。

但在一天后的对外长文中，B站的措词改了，不再强调没有加班，并隐去了具体工作时间，改为“一天八小时、做五休二”。

同时，B站也对出事当天的“暮色木心”状况进行了更为详细的说明。“病发当日，他本应下午来公司值班。下午17:00左右，部门同事因他没有出现，拨打电话后得知他已经紧急就医。”

换句话说，当天“暮色木心”的上班时间为下午，若17:00为上班时间，按照一天八小时，他必须工作到次日凌晨2点。这一细节显然与内部信中9:30上班时间出入很大。

而据微博博主“王落北”，“暮色木心” 在晚上9点到早上9点的工作强度下，脑出血猝死。

不少B站员工也在评论区表示，B站审核上班是三班倒，班次一个月轮一次，强制每天工作12小时，且吃饭只给半小时。

据凤凰网科技消息，在某招聘平台上，B站武汉审核岗注明有夜班、通宵班，每天工作12小时，做一休一，介意勿投。

但无冕财经研究员发现，在各大招聘网站上，B站审核岗的招聘已经没有了这些字眼。

▲B站审核岗的招聘不再注明夜班、通宵班等提示。

不仅如此，据B站员工向“王落北”爆料，在企业微信上已经搜不到“暮色木心”，B站也删除了他的加班记录；在内部信发布前，B站对员工宣称，“暮色木心”生病回家了。

而事发后，据“青蜂侠”消息称，2月7日下午，青蜂侠就“B站审核岗员工猝死”事件在B站发布了两条内容，均遭到系统拦截，理由为“该类视频争议性较大 不予审核通过”。同时，青蜂侠表示，目前B站内尚无法搜索到与此事件相关任何内容。

2月9日，无冕财经研究员搜索发现，“青蜂侠”于8日20时左右成功发布了关于此事的视频内容，同时B站内仅有两条视频内容与此事相关，另外一条内容是，《21世纪经济报道》在9日12时发出的B站回应内容。

过去几年里，互联网大厂频出员工猝死新闻。2021年，各大互联网大厂“去996”，但面对丰厚的加班费骤减，字节跳动1/3的员工不支持取消大小周，因而被质疑“拿命换钱”。

尽管同为互联网企业员工，审核员不出命就没有钱了。根据员工曝光的工资单、招聘网站上的薪酬，B站审核岗在高强度的工作上，普遍只能领取到5000元左右。

“这是互联网公司，还是流水线电子厂？”“王落北”在微博上感叹。

审核员早就不够用？

审核员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大？

据红星新闻消息，有B站UP主称，B站审核流程通常是机器用相关算法审查违规内容，如果出现违规，人工再进行审核。这一说法，B站也曾在年报中有同样的表述。

同时，红星新闻也发现，西瓜视频与B站的审核流程一致。西瓜视频的员工称，机器审核有误的几率很小。

如此一来，机器算法承担了审核的主要工作，审核员的工作应该不多。

不过，据红星新闻，B站员工称，“我们也有搭配稿件举报渠道和不定期的站内主动回查。”也就是说，审核员不仅要处理机器监控出的违规，还要充当着B站保安的角色，对站内内容进行巡查。

2021年3月，西瓜视频日活1200万，B站当年第三季度日活用户7210万，是西瓜视频的6倍。B站作为国内最大的长视频UGC平台，甚至在2021年8月超越优酷，成为仅次于爱奇艺与腾讯视频的第三大长视频平台。与此同时，去年第三季度，B站UP主月均投稿量突破1000万，月活UP主同比增长61%。

▲B站月活UP主人数近几年大幅上扬。

与爱优腾视频网站旗鼓相当的用户数，不断与日俱增的投稿量，令这个春节假期加班，成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次，B站提出了后续整改方案，今年增加招聘1000人，同时加强关注审核员工身体健康。

据港股聆讯资料，截至2020年12月31日，B站的内容筛选团队拥有约2413名员工，专门负责每周7天每天24小时审核及监控上传到平台上的内容。

招聘1000人，也就是为原有团队增加40%的人力。如此大的人力需求，为何要等到有恶性事件发生后，再来增加？

另外值得关注的是，即使审核员全天候接力工作，B站的内容审核还是连出纰漏。

今年1月，有网友爆料，B站上存在疑似专门破解学校、医院等公共场所监控视频并上传的账号。针对上述情况，B站当时回应称，第一时间组织排查，下架了相关内容，且对上传相关内容的账号进行了封禁，并将账号信息报备给了主管部门。

1月18日，又有网友爆料B站疑似有男医生直播妇科手术，引发外界质疑。

但这似乎不能让审核员“背锅”，外界对B站打“擦边球”的质疑从未中断。在B站的舞蹈区和音乐区中，充斥着大量“软色情”内容，有网友评论称，穿得越少，播放量越高，已经是很多UP主心知肚明的一条潜规则。

2021年春节期间，B站被指充斥大量侮辱女性内容，并因此遭到了多个品牌方的拉黑。

B站内容杂乱，在“王落北”的微博下，有B站员工称，在审核工作中换上了抑郁症。

这一切，是增加审核人员能解决的吗？

高速成长下的压力

审核员离世引爆网络舆论，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B站此前“出圈”的成功，但如今更广为人知的B站，压力更大了。

2020年初，陈睿提出，B站2023年做到4亿月活的目标。

为此，B站加大力度购买及自制版权影视内容，从娱乐直播平台吸纳主播，从抖音、快手吸纳短视频创作者，从微信、知乎吸纳图文作者转型。

B站还在努力摆脱过往“游戏公司”的定位。

2018年，B站在纳斯达克上市时，游戏业务占据71%的收入来源，投资人因此将其定义为一家“游戏公司”。不少分析师也十分看好B站的游戏业务，“B站以二次元内容起家，与游戏天然有共通性，用户重合度高。”

▲B站近几年营收结构，图片来自辉煌智囊团。

但到了2021年三季度，B站游戏业务收入占比已经下降至28%，与此同时，自研游戏本身也存在不小的压力，而且游戏行业受到游戏版号限制等多重政策因素影响，增长乏力。

在此背景下，B站的增值服务、广告和电商等业务正在快速上升。

破圈影响下，增值业务已经成为B站目前最挣钱的板块，2021年Q3营收达19.1亿元，营收占比为36.7%，收入同比提升95%，超过游戏业务的26.7%。

营收扩大的原因是大会员、直播服务及其他增值服务的付费用户数量增加。2021年Q3，B站月均付费用户同比增长59%，达近2400万，付费率提升至8.9%。

2021年11月，上海市消保委发文称，扒了12款APP自动续费扣款期限后发现，大部分APP的时间节点设置在到期前1天，而B站提前3天。钛媒体对此分析，业绩压力或是促使B站选择提前3天扣费原因之一，但基于该业务量级，可能性及作用均有限。

其他的两大业务，广告和电商则占营收的22.5%和14.1%。曾经B站的用户过于年轻，限制了广告业务的想象空间。随着破圈进程加快，B站COO李旎曾毫不避讳地直言，广告正成为B站收入增长的新引擎。

业务增长喜人，背后则是持续亏损的尴尬。去年第三季度，B站净亏损26.86亿元，同比扩大近1.5倍。综合2021年前三个季度来看，B站共亏损47.1亿元，而爱奇艺前三季度才亏损了44.2亿元。

破圈的B站，已经成为2021年最亏钱的视频流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