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余劄：《半村野人闲谈》与“借亲”_明姜南

原标题：讀書余劄：《半村野人闲谈》与“借亲”

按：疫情与疾病，最足以触动人心。生命的脆弱与无常，在不经意间显露无一。来日方长成了一句最无稽的谎言。只争朝夕，才是每个人应该具备的姿态。话虽如此，其实也难。譬如几篇准备写的论文始终也还没有真正着手。惟有拿出旧日的读书札记，拿出来重读一番，看着旧日的感触，别有一番滋味。于是决定掇拾一二，敷衍成札，聊以自励云。

《半村野人闲谈》一卷，明姜南撰。此书读于今年年初。其时决定读一点明人笔记，偶于电子书中检得此册，遂率先读一过。

此书《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未著錄单行本，仅见丛书本两种。一为清吴省兰编、徐时栋重订之《艺海珠尘》，存清乾隆刻本，有徐时栋跋；一为清抄本《蓉塘杂著》，有丁丙跋。后一种收录姜南杂著十种十卷，未知编者为谁，大抵于丛书中抄撮而成也。别有一种清抄《养素轩丛录》本，亦清人佚名所编，当不早于乾隆本也。要之，当以《艺海珠尘》为传世最早之本。然此书本是为杂钞而成，无多条理，而今亦漫读之，不复计版本可也。

南字叔明，号蓉塘，明代文人，浙江仁和人，正德十四年中举人。书中多言浙省风土。中有一条“借亲”，云：

父母垂死，人子于此，正哀痛彻骨几不欲生之时也。今人反以送死为缓，惟以借亲为急，父母死未即入棺，仍禁家人辈不得举哀，弃亲丧之礼，而讲合卺之仪；实括发之戚，而修结发之好。虽簪缨诗礼之家，亦相率而行，恬不为怪，不知作俑者谁耶？此东谷所见之言也。吾乡有仕宦于关中者，卒于官，讣闻，其子将借亲，沈评事子轻以为不可，或笑之，以为不达变通，使或人见东谷之言，将不暇笑，而以评事之言为从也。

“不知作佣者谁耶”以前字句，皆出于宋人李之彦《东谷所见》。据此则知，“借亲”之俗，自宋及嘉靖，沿袭未改几三百余年也。明人特讲礼制，此俗颇悖常礼，虽或有异议，然终传承不绝。是可知，民间之习与官方所倡其实相去甚远。黄仁宇《万历十五年》至以为，明朝行政，全赖礼制方得运行。明廷中枢或诚如此，然研究礼制者，未可以此律之民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