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导师陈力丹的二三事

周五早上，路过母校中国人民大学西门，满眼皆是新生面孔，是的，人大开学了。

明德楼显眼的红色，让我想起了导师陈力丹教授，那个极其认真又萌萌的丹爷。又一年教师节到了，谨以此文祝老爷子节日快乐。

入门

选择陈力丹做导师，除去冲着他名头去的虚荣心，更多原因是因为，在准备报考人大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期间，读了他很多文章和著作，喜欢上了他的文风。陈力丹的文字有鲜明的特点，他不故弄玄虚拽词儿，都是实实在在的大白话，常让人会心一笑。我心想，能这样做学问，很投我的胃口。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2012年7月26日，我给陈力丹写了一封邮件，文中把自己从准备研究生考试的心态到新闻理想，再到如何敬佩他云云，说了一大堆。陈力丹第二天就回复了邮件，里面说得很直接：“有多位同学找过我，我布置过他们做东西，但至今没有一个发回东西，有的表示为难，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要谁。”

于是，我赶紧顺着台阶说：“老师，那您布置一个题，让我试试呗。”陈力丹很爽快地答应了。

陈力丹给的题目，是他正在做的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词条，他给了我德国社会民主党理论刊物《新时代》，需要查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所有涉及《新时代》的地方，写成一篇不超过两千字的稿子。

坦白说，词条的编纂，考验的是耐心。我花了20多天找出所有出处，并写成初稿，期间跟他来回十几封邮件，沟通进展。且不说最后的质量如何，至少在态度上，陈力丹对我应该是满意的。

让人焦虑的是，虽有多封邮件来往，但他从没说过确定收我。9月9日，开学前一天，我忍不住给他发短信，说我第二天就要到北京，想去办公室见见他。老爷子的回复很直接：“我很忙，别来找我，你已参与写作，今后就在我门下了。”

很难描述我当时收到那个短信的欣喜之情。时过境迁，我至今还没有扔掉屏幕已经摔碎了的iPhone4，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那破手机里有陈力丹的这条短信。

较真

陈力丹是个较真的人，堪称强迫症重度患者。

在人大新闻学院，他被不少老师戏称为“马恩活字典”。我在校时，另一位很有名的教授有一次在课堂上不无戏谑地调侃道：“陈力丹教授啊，马恩的具体某个概念，在哪页到哪页之间，他都能给你报出来！”陈力丹在学术上较真的得意之作，是他在社科院坐了多年冷板凳后，写出的那本思辨性极强的《精神交往论》。

陈力丹指导学生论文，基本都是通过邮件进行的。他会在深夜，给你发一封邮件，就为了说明“论文中‘修正主义’这个词需要在特定的语境下使用”。陈门的学生都知道，别想糊弄导师，他会为了一个词，甚至一个标点折磨你。能力不足可以提高，态度不行自己赏嘴。

坊间曾流传着陈力丹是“论文杀手”的故事。为了这事儿，他曾专门发邮件给我们几个学生，摘录原文如下：

“我除了因为抄袭否定了一位复旦的博士生、因为论文薄到只有2万字而否定一位本校8年的在职博士生（当时所有人都否定了）外，没有‘杀’过任何人。传说的故事发生在15年前，我还是社科院的人，当时我被邀请参加答辩一位人大博士生，全体五位委员一致通过了，我只是指出了文章中十几处历史事实的描述硬伤，但对文章总体是肯定的。我不知道在场的还有学校研究生院的人，是他们后来决定这个学生延期半年。据说他们的根据我提出的这些小硬伤，但这不是我‘杀’了谁，而是学校方面的决定。”

陈力丹喜欢指出历史事实错误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毕业后我成为了一名文化记者，前段时间去看他，提到最近不少电视节目中出现的错误。老爷子一听来了兴致：“那太多了，我给你留意着啊。”没过几天，他就发来一封邮件，指出最近央视一档节目中有关中印边界的错误，他说：“这可是个巨大的zhengzhi错误啊！”

情趣

在陈力丹门下两年，他最高频的一句话是“我忙死了”，但在学术之外，他绝非是一个没有情趣的人。

2012年我进入人大新闻学院，开学之后，陈力丹带着新招的学生去了一趟植物园。随后在当年“十.一”，他又带我们徒步了一次十三陵，这些成了陈门的入门节目。陈力丹不会开车，所以这种活动都是地铁加公交。他会在植物园随手指着路边的一株植物，向学生们普及属于哪种科。

2012年“十.一”的那次徒步十三陵，令我印象深刻。1951年出生的陈力丹，那时已经年过六十，却展现出非凡脚力，带着一帮学生，用一天时间走遍了十三陵中的九座陵园。途中有一位女生实在受不了，不止一次抗议：“丹爷，您能走慢点吗？”

新闻传播学之外，陈力丹的兴趣着实广泛。他对明代皇陵情有独钟，所以会带着学生去十三陵，自己也曾撰写过相关文章发表在《北京晚报》上；陈力丹的父亲曾是中国地图出版社的资深编辑，受家庭影响，他极爱旅游，曾立下要“游遍世界”的宏愿，可惜在“忙死了”的状态中，进度一直滞后；他也对SM感兴趣，曾在香港出版过一本专著《贞操带》，并常在百度知道上回答相关问题。

今年已经退休的陈力丹，最近刚刚“升级”为外公。说起新闻传播学科的事儿，他是专家，带小孩儿却是门外汉，常会吐半天苦水，念叨着：“带小孩真是太难了，我现在主要负责做饭。”